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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灞桥(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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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灞桥

暴雨冲刷着五亭的茅草屋檐,咸腥的盐雾从灞水漫进亭舍。

郭解一脚踹开虫蛀的木门,十名材官鱼贯而入,钩镶的铜刺在昏暗中泛着寒光。

亭长韩闾正欲翻窗,被两名材官用钩镶锁住肩胛,重重按在积满盐粒的案几上。

“建元二年七月,领盐三十斛。”郭解将武库簿册摔在韩闾面前,简牍缝隙的盐粒簌簌滚落,“《厩律》明载亭传月供不过五斛,多出的二十五斛。”

他忽然抽出环首刀劈开墙角陶瓮,黑盐中滚出半枚匈奴箭簇,“喂了匈奴人的战马”

韩闾的喉结滚动:“那年秋汛冲毁灞桥,多领的盐是.”

“修桥用的是夯土,要盐何用”

郭解刀尖挑起他衣襟,露出锁骨黥印,扭曲的“五蠹”图腾正渗着孔雀石毒的青光,“《贼律》第三条:诸矫制以治,弃市。亭长伪造公文冒领官盐,该当何罪”

材官们突然掀开地砖,二十口陶瓮在窖中泛着幽光。

郭解抓把黑盐撒向《盗律》简册,盐粒遇简牍胶漆竟燃起青焰:“河东雪盐掺胶东砂金,这是要仿制酎金”

他刀鞘重重击打韩闾膝窝,“建元元年一姓豪强私铸钱币,可是夷了三族!”

韩闾冷汗浸透裋褐:“上吏明鉴!建元二年上巳夜,确有贵人车驾”

“车辕印宽一尺三寸,轮距合未央宫驷车规制。”郭解突然展开素帛,拓印的车辙纹间沾着长信宫特供的胭脂,

“那夜暴雨,你在亭舍门槛抹了蜂蜡。”刀尖刮下蜡屑掷入火盆,浮现“窦”字隶书。

材官们齐声暴喝,钩镶倒刺扎入韩闾皮肉。

郭解扯开他后背囚衣,新旧交迭的鞭痕间藏着黥印:“景帝时,你在云中郡为戍卒,因私贩军粮黥面。”

刀鞘戳向溃烂的“五”字烙印,“这新印的朱砂,可是河间国特产的辰砂”

韩闾瞳孔骤缩。郭解劈开第二口陶瓮,金粉簌簌落下:“《关市律》载,私出边关徼物,黥为城旦。”

他抓起把金粉抹在简牍,遇潮显出血色舆图,“代郡军马场的路线,画得挺细致啊”

“是平阳侯府!”韩闾突然嘶吼,“他们拿我妻儿.”

惊雷炸响,郭解反手将环首刀钉入梁柱。刀身震颤的嗡鸣中,他俯身逼近:“《捕律》第四条:知犯不举,与同罪。”

他的指尖划过韩闾脖颈的毒疮,“你现在招供,我保你幼子不入官奴。”

材官们适时抬进木箱,箱中幼童的虎头鞋让韩闾浑身剧震。

郭解捻起鞋底盐渍:“胶东郡海盐混着蓝田玉屑,上月平阳侯别业工匠的鞋印,与这孩子鞋纹一模一样。”

韩闾突然暴起撞向燃烧的盐瓮,被材官死死按住。

郭解扯出他舌下玉琀,浸入鱼脂后显出密道图:“丙寅日灞桥东第三辆盐车,装的是金人还是毒盐”

“都都有”韩闾瘫软在地,“金人胸腹填满孔雀石粉,遇水即”

窗外弩箭破空而至,郭解旋身劈飞箭矢。

箭杆绑着的麻布遇盐燃起绿焰,火光照亮韩闾后背新添的黥印。

与卫广脖颈的“五蠹”黥字互为倒影。

“是是公羊学派的人!”韩闾在箭雨中嘶喊,“他们在”

郭解猛然掀翻案几挡箭,盐粒在青铜甲上迸出火。

材官们拖起韩闾退向地窖,却见窖壁用盐渍画着匈奴祭天符。

郭解刀劈符咒,碎盐中滚出铜符,“水衡”二字已被蚀去半边,阴刻的灞水暗渠直指平阳侯别业。

“丙寅日辰时”韩闾突然口吐黑血,“盐车过桥时”

材官翻开他紧攥的手掌,掌纹用朱砂描着“五蠹”图腾。

郭解蘸取黑血在简牍疾书,血渍遇盐显出新线索:灞桥。

暴雨渐歇时,郭解站在遍地箭矢中。

刀鞘上新刻的“五十八”道血痕泛着幽光,脚边是韩闾的尸身。

材官呈上染血的素帛,灞桥舆图旁多了个血手印,与三日前截获的匈奴密信上的印鉴严丝合缝。

“你去回禀张廷尉,”郭解将铜符抛给材官,“丙寅日收网时,需调水衡都尉的楼船士。”

他瞥向亭西古槐,树根处渗出的盐卤正将“五蠹”图腾蚀成“未央”二字。

……

灞桥。

窦氏门客王孟的革靴踩在车辕包铁处,望着桥头那个孤影冷笑:“这不是叱咤河东的郭豪侠么听闻卫广在蚕室诏狱,连指甲盖都被盐蚀尽了。”

周肤用短剑剔着指甲缝里的盐粒,剑柄嵌的孔雀石在晨光中泛青:“君,且看。”

他剑尖挑起车帘,露出盐车夹层里的环首刀,“这些可都是武库今年新制的卫字款,到了阴山便是卫氏通敌的铁证。”

郭解的环首刀鞘磕在桥栏上,惊飞柳梢的寒鸦:“建元二年腊月,窦氏别业的盐窖塌出二十具黥面尸,锁骨烙的也是这般孔雀石纹。”

他靴底碾碎盐块,露出内层黑砂,“用河间毒砂混胶东海盐,这手法与毒杀韩闾如出一辙。”

“啧啧,郭豪侠还在查陈年旧案”王孟跃下车辕,犀甲腰襻上悬着的玉觽叮当作响,“卫广那枚染血的玉觽,此刻正在匈奴日逐王帐中,你猜平阳侯府的验传符节,能不能经得起大农令彻查”

周肤突然用剑脊拍打盐车,夹层暗格应声弹开。

成捆的素帛券书散落,每卷都钤着平阳公主食邑的朱印:“这些建元二年输马千匹的质剂,明日就会出现在未央宫北阙。”

他剑尖挑起卷帛抛向河面,“就像当年董偃怀里的匈奴箭簇,不偏不倚落在卫广脚边。”

郭解反手掷刀劈开飘落的卷帛,刀锋在柳树干刻下深痕:“建元二年云中郡那场盐车劫案,戍卒尸首的箭伤用的是少府特制鸣镝。”

他拔出嵌入树干的刀,刃口盐渍显出血色纹路,“与二位今夜车中的弩机,怕是同批工匠所铸”

“好眼力!”王孟抚掌大笑,从盐车暗格抽出把劲弩,“当年在河东盐池,郭大夫就是用这等弩机射穿我窦氏三十私兵。”

他忽然扣动机括,弩箭钉在郭解足前三寸,“可惜这次箭杆裹的是平阳侯府桑纸,浸了水便显出卫子夫的掌印。”

细风卷起盐粒扑上周肤的獬豸冠。

他剑指西方暮色:“这三十车盐铁到了边关榷场,夹层的军械换作匈奴战马,回程便是卫氏通敌的活证。”

他的剑悬着五蠹铜铃叮咚作响,“届时满朝公卿都会看见,卫氏的族徽刻在马鞍内侧。”

郭解突然抓起把黑盐撒向车阵,盐粒遇铁泛起磷火:“就像二位用河东硝盐蚀穿董偃囚车的底板”

磷火中显出道车辙,“这轮距比寻常盐车宽三寸,倒是合未央宫金根车的规制,窦太主借车给平阳公主时,没教你等改辙”

王孟面色骤寒,反手拔出鞍边斫刀:“郭大夫可知这桥墩下埋着什么”

他的刀尖戳向青石缝隙,“那批失踪的戍卒,尸首裹着盐砖沉在此处。”他忽然诡笑,“他们铠甲内衬可都绣着卫字。”

周肤剑锋掠过郭解耳畔,削下半缕发丝:“丙寅日廷尉狱会送来卫广的认罪帛书,届时这些尸骨便是卫氏谋逆的佐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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