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十年饮冰(1 / 2)
第175章十年饮冰
残阳没入灞水时,王孟染血的骨笛发出凄厉哨音。
西岸柳林簌簌摇动,三十名弩手掀开伪装的盐垛,擘张弩的望山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郭解踹翻燃烧的盐车为掩体,火星引燃车轴暗藏的膏油,爆燃的浓烟暂时遮蔽了弩手视线。
“锥形阵!”郭解低吼。
材官什长张滕率队以钩镶为盾,三棱铜刺插入地面形成临时工事。
这是戍卒对抗匈奴骑兵的守御法,每具钩镶间隔七寸,恰好卡住弩箭射角。
首轮弩箭钉入钩镶的闷响中,郭解辨出擘张弩的制式,弩臂云纹与少府考工室存档的“建元三年丙字号”批文吻合。
他翻滚至盐车残骸后,抓起缴获的窦氏劲弩,三棱箭簇对准柳林间的反光点。
“西北柳树第二枝!”郭解喝令。
张滕的钩镶猛然掀开,露出后排材官手持的武库连弩。
特制的轻矢穿透暮色,将两名正在上弦的窦氏弩手钉在树干。
这是水衡都尉改良的守城弩,箭杆中空灌铅,专破皮甲。
周肤残部从侧翼包抄,环首刀劈开材官阵型缺口。
郭解弃弩执刀,青铜刀镡精准架住劈砍。
刀脊血槽卡住对方刃口,顺势旋腕卸力,这是北军材官营的标准缴械术。
敌兵踉跄间,张滕的钩镶倒刺已锁住其咽喉。
“留活口!”郭解暴喝。
材官以麻绳反缚敌兵双臂,从其裋褐夹层搜出油布包裹的质剂,“建元三年三辅铁官输窦氏熟铁三千斤”的朱砂批文赫然在目。
王孟残党点燃预埋的膏油,紫色毒烟从柳根处升腾。
郭解扯下旌旗浸入灞水,湿布掩住口鼻:“散开队形!依云梦秦简所载火攻篇避烟!”
材官们迅速以钩镶支地,借河风形成通风间隙。
毒烟稍散,郭解率队突入柳林。
地面突现陷坑,裹盐的竹签倒刺泛着青光,正是河东盐池处决逃奴的刑具。
材官以钩镶为杖探路。
暮色中,王孟的亲信持黄桦弩踞守古槐。
郭解解下犀甲,露出内衬的熟牛皮,这是建元三年大农令改良的箭衣。
他率三什材官蛇形突进,弩箭钉入皮甲的闷响中,已突至弩阵十步内。
“掷钩镶!”郭解喝令。
十具钩镶凌空飞旋,倒刺勾住弩手裈甲。
材官趁势拉拽铁链,将敌兵拖入近战。
短兵相接间,郭解辨出敌首护心镜的纹样,少府为长乐宫卫尉特制的獬豸纹。
王孟持斫刀从树后闪出,刀法依稀可见北军材官营操典痕迹。
郭解以环首刀格挡,青铜与熟铁相击迸出火星。
七回合后,郭解刀背猛击其腕脉,斫刀应声而落,这是他在河东盐场镇压暴民时悟出的缴械术。
“绑了!”郭解扯开王孟裋褐,胸前黥印与韩闾所刺“五蠹”纹路一致。
材官撬开其口,取出暗藏的毒囊,胶东郡进贡的乌头碱,与未央宫冰井台失踪的贡品批号相符。
暮色四合时,材官已肃清残敌。
郭解验看缴获,擘张弩三十具,弩臂刻“建元三年丙申”考工铭文,窦氏私铸环首刀百柄,铁质与三辅铁官存档样本吻合,质剂二十卷,钤平阳侯府、窦氏别业及匈奴日逐王印,毒盐三百斤,盛装陶瓮与河东盐窖出土物同窑所烧。
“押送廷尉狱!”郭解割下旌旗裹住证物。
灞桥残月下,王孟嘶声咒骂湮灭在漕船号角中,水衡都尉的楼船士已封锁河道,平阳侯府的通关符节正在烈焰中化为灰烬。
灞水西岸,水衡都尉的蒙冲舰破浪而来。
楼船士手持特制的钩拒,将窦氏私盐船逼向浅滩。
郭解站在桥头,环首刀指向漕运码头:“依《二年律令关市律》,私贩盐铁者当黥为城旦!”
楼船什长李敢率队登岸,青铜钩镶锁住盐船舷梯。
船舱暗格被撬开时,成捆的“卫”字款环首刀滚落甲板。
郭解抓起一把验看,刃口云纹与少府存档的“建元二年丙字号”批文严丝合缝。
“报!”李敢呈上缴获的质剂,“建元三年输匈奴战马千匹,钤平阳侯府朱印!”
郭解展开卷帛,遇水显出血色暗纹,竟是模仿平阳公主笔迹的谋逆书!
窦氏残部点燃预埋的膏油,紫色毒烟从盐船底舱升腾。
郭解喝令楼船士以湿布掩面,仿效晁错《言兵事疏》中火攻篇避烟。
李敢率队突入船舱,钩镶倒刺精准卡住敌兵裈甲。
对岸突然传来楼船鼓角。
郭解瞳孔骤缩,水衡都尉的蒙冲舰竟突破窦氏漕运封锁!
他暴喝着劈断桥索,千斤闸石轰然坠落,却被郭解掷出的环首刀卡住机括。
刀身承受巨力弯成弧形,盐蚀的血槽里簌簌落下黑砂。
“杀!”郭解凌空跃起,足尖点在悬空的闸石借力。
环首刀如流星贯入王孟犀甲裂缝,刀锋穿透肩胛时故意偏斜,他要让这窦氏鹰犬活着见证阴谋败露!
郭解持平阳公主符节叩开廷尉狱门,青铜刀鞘在石阶上拖出细痕。
狱吏验看符传时,他瞥见墙角盐砖的裂痕,正是昨夜灞桥缴获的河东毒盐。
“卫司马在丙字狱。”
狱丞引路时,袖中滑落的玉觽被郭解眼疾手快接住,与王孟腰间那枚同出一辙。
郭解不动声色,指腹摸到玉觽内侧的刻痕:丙寅日,冰井台。
丙字狱深处,卫广被铁链悬在盐砖墙上。
孔雀石毒已蚀穿他的皮甲,溃烂的伤口泛着青光。
郭解扯下裋褐浸入鱼脂,湿布敷在卫广伤处:“依《二年律令囚律》,未定罪者不得用刑!”
狱吏讪笑着退开,袖中却藏着淬毒的竹签。
郭解环首刀猛然出鞘,刀背击飞竹签钉入墙砖:“这毒签与灞桥伏兵所用,可是同批所制”
廷尉正王温之持军旗闯入,身后跟着十二名缇骑。
他展开染血的素帛:“卫广通敌罪证确凿,即刻押赴市曹!”
郭解冷笑,从怀中掏出灞桥缴获的质剂:“建元三年输匈奴战马千匹,钤的可是平阳侯府朱印!”
他蘸取卫广伤口的毒血,在素帛上画出辟邪云纹,遇血显出的竟是模仿平阳公主笔迹的谋逆书!
未央宫晨钟响起时,郭解持平阳公主符节叩开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