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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这种方法花钱,就是再来四百万也不够他花的不过他就这么把钱撒下去,也不怕下面人贪墨”
“据说在拨付的时候,提学使司就申明,在全年中会不定期派会计科人员明察暗访,随机抽检,一经查实,除了追回贪没赃款外,还将上奏朝廷革除功名。并且还要求学堂成立以教师、学生为主体的委员会,超过十两白银以上的大额支出都要由委员会审核后,在全校公示。当然,这些都是形式,只防君子不防小人。如果想捞钱,就算我大清严刑峻法、网罗森密,不是还有和珅等辈么何况区区的提学使司”余肇康不屑地说道。
陈夔龙手里捏着碗盖,轻轻敲击茶碗,发出清脆的声响:“看来他这一手,是故意防着我啊”
余肇康哈哈大笑:“那是自然谁不知道你陈庸庵一不联络新学家,二不敷衍留学生,三不延纳假名士偏偏这位孙大人样样都犯你的忌讳,人家能不防着你么”
陈夔龙沉吟片刻,又问:“敏斋,孙百熙刚才说他在赴任陛辞之时,皇太后曾有口谕,希望他能在湖北大力兴学,为国育才,早日建成几所和经世大学一样的学堂。这话可信否”
“这倒丝毫不假”余肇康笃定地答道,“我前在江西按察使任上,与江西提学使汪颂年过往甚密。这汪颂年便是与孙百熙同时陛辞的,他亲口和我说了此事,对孙百熙能获如此圣眷歆羡不已。据云,皇太后曾许诺凡与兴办学校有关的,孙百熙可以便宜行事,不必事前上奏。”
陈夔龙觉得有些棘手,旋即问道:“你的那几位朋友,对这位孙大人评价如何”
“我的那几位旧友对他倒是颇有微词。”
“哦,为什么”陈夔龙一下子来了精神。
余肇康道:“这位孙大人自幼在海外留学,不说经、史、子、集,恐怕便是四书、五经都没有读完。他来湖北之后兴办的各种学堂,半数都与西学格致有关,剩下的要么是师范、要么是中小学堂,却与中学半点无涉。我那几位老友都是科举出身,对此自然啧有烦言。
“除此而外,他还规定湖北各级学堂要使用指定的课本。在此之前,各学堂都是用湖北官书局印制的教科书,这些教科书都是湖北士绅编写,虽然各有利弊,却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他来之后,却规定统一采用上海商务印书馆的书本,要知道这些书本绝大多数都是他孙大人编写的。据闻仅此一项收入,他每年便可获利数万金”
陈夔龙虽然没有表态,但心中早已牢记此事。然后再问道:“那坊间对他官声有何评价”
“此人虽然年轻,坊间官声却是极好。一来他平日持身颇正,从不聚饮冶游,也不索贿受赂。而且御下甚严,家中妻儿全都留在北京,没有带来湖北,衙门里只有三五幕僚、数名老仆而已。二来虽然身后有皇太后和寿州中堂撑腰,但他只关心学务,从来不插手任何地方事务,接人待物也算平和。有时候得空,他还会亲自到学堂给学生上上课、找老师聊聊天,吃饭也就在路边小摊上随便凑合。所以,湖北官场也有人暗地说他不知道尊卑贵贱。”
陈夔龙大有感慨地插话道:“其实,我辈士子自小便读圣贤经典,熏育既久,养性修身都很谨严。为官之后,但也不失为清官廉吏。最终名节不保者,十有七八倒是因为不肖子孙、骄妾悍奴。孙百熙年纪甚轻,子嗣尚小,又不好女色,如此一来,官声如何能不好”
“虽说这位提学使大人平日与人为善,不过发起狠来,也让人退避三舍啊”余肇康道。
“怎么说”
“去年十月,提学使司普通科的科长以为他要去职,言行间便有些阳奉阴违,结果惹恼了他。他就派这位科长亲自巡视湖北各府县,调查公立中小学筹办情况,还不准告假。湖北又大、府县又多,这位倒霉的科长足足在外面跑了半年,今年三月才回到武昌,腿跑细了一圈不说,人足足老了十岁。回来之后,便借口养病递了辞呈。”
“咱们这位学台大人还真不好相与啊有背景,又有性格,看来我要礼让他三分为好。”陈夔龙苦笑道,“那麻烦敏斋继续打探他的消息,事无巨细,汇集成文报知与我。”
“哦你不是要和他交好么,为什么还要打他的阴私”余肇康有些好奇。
陈夔龙面容一整:“唇齿相依还有打架的时候,何况官场之上翻云覆雨呢万一哪天他恃宠而骄,与我叫板,我总得有金刚钻在手吧俗话说的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事实上,只要陈夔龙不把手伸进提学使司的一亩三分地里,孙元起才懒得和他叫板呢在总督府衙保证全省教育经费的前提下,最好是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
孙元起不想惹陈夔龙,陈夔龙暂时也不想得罪孙元起。当然,这只是暂时的,暗地里余肇康遵照他的吩咐四下搜集孙元起的黑材料。如果有机会、有条件,陈夔龙完全不介意把孙元起打倒在地,再踏上一只脚,让他永世不得翻身。这与孙元起是新学家、留学生等无关,只是作为长官,谁也不希望自己手下的人脱离掌控,搞一个独立小王国与自己对抗好在冥冥之中,上天也非常给力,随后的几个月中陈夔龙片刻也不得闲:后世有“无役不败”美誉的黄兴,在同盟会中毕业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的蔡锷、蓝天蔚等人辅助下,不仅顶住了清军的第一轮围剿,还趁势攻下云南临安、开化、广南、广西等州府,所占面积几居全省三分一,兵锋直指昆明。
在大好消息的鼓舞下,江南各省形势风起云涌,那些新军、学生的眼神都让弹压的官员后脊背发凉,广东、上海等地更是一日三惊。武汉新式学堂密集,张之洞编练的新军也多,在此火山口上,陈夔龙、孙元起都丝毫不敢大意,武昌街头兵丁巡逻的次数都比以前密集许多。
好在学生、新军虽然热血上头,还没丧失基本判断,知道如今在湖北难以成事。不少人或明或暗地离开武昌,直奔云南。光光两湖师范,半个多月内就走了二十多人孙元起听闻师范学堂监督的报告,心中是且喜且忧:喜的是这些学生离开湖北,至少眼下确保汉口三镇的平静,可以安心建设一批学校;而且他们到了云南,也可以壮大声势,吸引陈夔龙的注意力。
忧的是这些学生不少都是好苗子,假以时日,不难成为优秀的教师、科研人员,如果不幸战死沙场,实在可惜孙元起还是有喜有忧,作为云南防剿军的后勤总管,陈夔龙便只有忧了。首战不利,筹粮、募饷、抽壮丁、运军火都得他亲自出面,这些活计足以让这位刚上位不久、屁股还没捂热的总督焦头烂额。
南疆还在鏖战,北边又传来坏消息:端午没过几天,军机处便发布谕旨,称光绪帝病重,命各省选送名医进京。
消息一公布,便天下耸动。人们首先想到的不是光绪帝病重,而是猜测慈禧太后怕是不行了,毕竟这位以垂帘听政名义统治中国四十七年的老太婆已经七十四岁高龄了万一有什么不测,国家将由谁来执政未来又将往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