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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王权能留下他手中的五万精兵,”虞允文叹道,“漫说这几万金狗,便是完颜亮的大军全来,咱们又有何惧”
沉郁苍凉的牛角号呜呜长鸣声中,金军主将督师攻城。和州城下的豪沟不深,金兵没费多少工夫便跨了过来,几队步军手挽大盾奔到城下,架起搭天车、行天桥等各色车梯攻城。宋军在城上严阵以待,箭石如雨,打得金人的云梯近前不得。
金兵几次冲击无功,怒喊声中,抬出一台台的车弩推到阵前,正是王权丢弃在庐州城内的床子弩和千步弩。那千步弩乃世上力道最劲的机弩,队队箭手自下仰射,终于掩护着攻城劲旅架上了云梯。
好在虞允文已作好了诸般守城安排,女墙垛口上早备了垂钟板、遮箭架等物,宋军更冒着箭雨施放撞车。那撞车上装有尖头重木做的撞杆,用以疾撞云梯,正是云梯的克星。金兵云梯被撞车上的撞杆顶上,非毁即倒,云梯上的金兵纷纷坠落,一时血肉横飞。卓南雁、莫愁率着各路武林豪杰也披挂上阵,手持狼牙棒、夜叉檑等远攻兵刃,凌空飞砸攀城金兵。
一道道云梯刚刚搭起不久,便被宋军推倒砸毁,金兵冒着箭雨又再搭起,宋军又再摧毁。钉着两千颗大铁钉的狼牙棒和整根圆木上裹满尖钉的夜叉檑轮番从城头砸下,每一次起落,都带起大片惨嗥。连番苦攻之下,金军伤损巨大,城下的死尸堆成了数叠,但金兵性最坚忍,一队才退,一队又上,城下虽已血流成河,后继人马仍是舍生忘死地冲上。
呐喊之声地动山摇,城墙上已被黏稠的血水涂出片片腥红,城下的壕沟中也早堆满了尸体,那尸身又被飞砸的石木和往来的金兵交踏,便化作了团团肉泥。金兵红了眼睛,踏着那些肉泥飞扑上来,远远望去,似是千万只黑簇簇的乌鸦攒在城墙上,打不散,击不退。饶是石镜、曲流觞、莫复疆等武林大豪纵横江湖,到此也不禁暗自色变,均想:“这里可不是擂台对决,任你多高武功,到此也派不上多大用场”
卓南雁却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气,眼见金兵攻得猛恶,忽然大开城门,率着三千锐旅出城攻敌。他这彪兵马突然杀出,都天六轮阵势如迅雷,顿时将金兵阵势冲得一乱。卓南雁奋马舞枪,竟连斩金兵两员猛安孛堇,城下金兵形势大乱,潮水般向后退去。
这一冲虽然痛快,终究是寡不敌众,金军稳住阵脚,两支万人队如两条铁臂般合围过来,顿时将他们团团围住。卓南雁不敢恋战,只得率兵向城内疾冲。哪知金兵定要将他们拦阻在城外围杀,队队铁骑连番拦阻。卓南雁觑得一名手挥大斧的忒母孛堇追得稍紧,回马一箭,正中那人咽喉。这名万夫长坠马,金兵顿时一阵骚乱。卓南雁忙喝令疾退,仗着都天六轮阵阵势锋锐,趁机率众冲出重围。金军追至城下,虞允文一声令下,架在城头的石炮和床弩纷纷开射。金兵虽着重甲,也难挡如此劲弩大石,又有百十人惨嗥丧生,余人仓皇退开。卓南雁才率人退回城中。
这一番冲荡,到底将金兵士气打得一折,加上连番攻城不得,金军先前的锐气也丧了。眼见夜色沉降,金军终于收兵回营。
强敌收兵,虞允文等人却不敢掉以轻心,在城上的团楼、弩台等各紧要处都安排了重兵把守,更有时俊、莫复疆等人轮流巡视。
夜幕沉沉,卓南雁端坐屋内,在灯下对着一局围棋,蹙眉沉吟。听得虞允文缓步走人,卓南雁并不抬头,只笑道:“允文兄,朝廷那边还没消息”
“我已连发三道文书,至今却都是石沉大海”虞允文怅然坐下,屈指盘算道,“照着官场上的繁文缛节,便有接替王权的新任官长到任,再来发兵相助,怎么着也在月余左右。”他说着郁郁一叹:“可这和州却不比庐州。庐州自古便是重镇,高墙深沟,易守难攻,和州却是小城,不足固守”他眼见卓南雁似是全未留意他的话,只将手中的棋子一枚一枚地打在棋枰上,心下好奇,便也望向棋枰。凝神瞧了片刻,虞允文也不由暗自点头,棋枰上的白棋紧紧困住右角上的三枚黑子,黑棋却声东击西,转攻白子左边上的薄形。说来也怪,弃了这三枚危子之后,黑棋又缠住了白棋的左边七子,形势立转,竟稳占上风。
“好厉害的弃子脱困”虞允文喊出这句话来,登时双眸一亮,叫道,“老弟,你是说咱们也来个弃子脱困”
卓南雁笑道:“这便是师尊传我的补天弈,重在全盘着眼,大局在握,当日我曾以这弃子顾我之法战胜了自称奉饶天下棋先的强敌楚仲秀,这便是那局棋。”他说着抓起一把棋子,摊在灯下,“师尊送我围棋,想必是要告知我,兵法与棋道一般,都须把握大局。恰如允文兄所说,和州弹丸之地,万难抗击金虏大军,那便不如弃子脱困,攻敌薄形”
屋内忽地寂静下来,虞允文默然站起身来,在灯下缓缓踱步。沉了很久,他才顿下步子,沉声道:“过江”昏黄的灯影下,他泛着血丝的眸子里耀出两道电般的精光,字字冷定沉缓,“眼下江南精锐尽集和州,与其玉碎于此,不如渡江后,倚仗天堑地利,一举破敌”
计议已定,当晚宋军便连夜撤退。连日征战,和州百姓早已逃了十之六七,但今夜听得官兵东退,仍有许多和州百姓自愿跟随。虞允文命人在西城门的城楼连夜击鼓,虚张声势,以为疑兵之计,这边大开东城门,数千官兵护着百姓悄然出城,直渡长江北岸。江边船只不多,又是百姓与官兵同退,直渡到天明,仍有百余口百姓还没有渡过江去。
最后一拨留守击鼓的人马上了船,已然天色大亮。忽听得战鼓声响,喊杀冲天,竟有一路金兵破城攻来。众船才飘摇扬帆,金兵赶来乱箭齐发,船头不少百姓惨叫哭号,立时坠尸江上。宋军忙竖起盾牌防护,但船上挤满了百姓,一时难以照顾周全。最后两只大江船首当其冲,船夫先后都中箭落水,那船只在近江处打转。
金兵羽箭如雨般射来,江上哭嗥震天,百姓尸身先后落水,随波起伏,血水染得沿江尽赤。卓南雁已随最后一拨渡船到了江心,回头望见那两船官军和百姓势窘,忙奋不顾身地跃回。
他抢到船尾,纵目望去,却见江边领兵的金军大将正是张汝能。“快快住手”卓南雁大吼一声,弯弓搭箭,遥指江边金兵,喝道,“张汝能两军交战,怎能屠戮百姓”
说来也怪,他虽羽箭不发,但真气遥送,紧紧锁住岸上金兵。沿江金兵都觉那一箭便要向自己劈面射来,心下惊惶,顿时停手不射。领教过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