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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平日,他的这番危言茸听,狄青也就是姑且听之罢了。然而今日,文彦博的那刮手札,已经让狄青的自信轰然坍塌,此刻竟深信不疑。
“事既至此,你还要问什么”圆觉深谙人的心理,不肯多说一句让人生疑的话,
“请教老方丈,金是沙来沙是金是何涵义”狄青艰难问道。
“妄为金变沙,向佛沙变金。”圆觉又宣一声佛号道:“施主好自为之。”
“妄为金变沙,向佛沙是金,”圆觉走后,狄青像着了魔似的,一直在念叨这一句,他的面色晦明晦暗,一生的荣辱,像走马灯似的,浮现在眼前。
他想到自己年少时在东华门,看到状元游街所立下的志向。
想到在西北战场上,那个披头散发、戴着青铜面具,所向披靡的鬼面将军。
想到赠与他春秋,勉励他要认真读书的范文正公。
想到韩绮杀了他的心腹爱将,嘶声怒吼道:东华门外,状元唱名者才是好汉,
想到昆仑关上,自己大破侬智高的豪情万丈。
想到回京之后,官家那定不负君终生,的誓言。
想到四年来,在枢密使位上,自己委曲求全,却处处遭受文官奚落的愤懑。
想到官家忘记昔日的誓言,默许文彦博将自己驱逐出朝廷
狄青突然觉着万念俱灰,虎目有泪光闪现。然而他终究是流血不流泪的英雄,深深吸一口气,稳住情绪道:“笔墨伺候。”
狄咨赶紧磨好墨,狄青端坐在书案后,提起笔来,缓缓写下重逾千斤的几个字:辞呈,
“爹爹”狄咨霍然变色道:“事已至此了么”
气”狄青点点头,没有说话,继续奋笔疾书,仿佛要把心中的委屈,在笔端发泄出来。
正在写着,门响了,狄咨沉声问道:“谁”
“大哥,是我。”这狄咏的声音。
“进来。”
门开了,玉树临风的狄咏,出现在父兄面前,他的身后,还跟着个高大的亲兵。
“他进来干什么”狄咨皱眉道。
狄咏笑笑,转身把门关上,对狄青道:“爹爹快看谁来了”
狄青闻言抬起头,那长脚的亲兵也摘下斗笠,露出一张英气勃勃的面孔。
“三郎,你怎么来了”狄青惊讶道。
“不放心,来看看元帅。”陈恪解下身上的雨披道。
“我今天丢人了。”狄青自嘲的笑笑,让他坐到火盆边,把身上烘干。
陈恪依言坐下,扫一眼狄青桌上正在写的奏本道:“我猜猜元帅在写什么。”
“不用猜,是辞呈。”狄青将笔搁下,淡淡道。
“元帅怎么转性了”,陈恪一脸错愕道:“前些日子我劝你引退,还坚决不肯呢。”
“是朝廷的意思”狄青叹口气道。
“这么说,你接到圣旨了”陈恪问道。
“没有。”狄青摇头。
“有官家的手札”陈恪追问道。
“也没有,是文相公的手札。”狄青再摇头,说出真相道。
我怎么从没听说,东府大臣能罢免西府大臣”陈恪哂笑一声道。
“自然还有官家的意恩。”狄青又叹一声,意态消沉道:“只是官家当年有言在先,此时不好出尔反尔,才会让文相公暗示我吧”
“哈哈哈哈”,听了狄青的话,他的俩儿子都面色发白,陈恪却放声大笑起来。
第一七一章狄青保卫战之蝴蝶
“你笑什么”狄咨和陈恪没什么交情,见他对父亲如此不敬,自然心中不悦。
“我笑元帅英明一世,糊涂一时”陈恪却不看他,只盯着狄青道。
“放肆”狄咨训斥陈恪道。
“住口。”狄青看一眼狄告道:“你们都出去。”
“是,父亲”狄咨郁闷的垂首,和狄咏下去了。
“三郎,你且说,我哪里糊涂了”待屋里只剩他们俩,狄青问陈恪道。
“明知道要害你的是文彦博。”陈恪冷笑道:“还要相信他的鬼话,难道还不糊涂么”
“什么”狄青不信道:“我与文相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他怎么会害我”
“唉”陈恪终于明白,狄青为何会被文彦博那么轻松就做掉了在他看来,这位沙场上战无不胜的将军,在政治上,连及格分都达不到。
然而陈恪这是苛责古人了,要知道,除了他和未来那位无法无天的拗相公之外,任何人都无法超脱其所处的时代,狄青自然不例外。
在宋朝以前,武将的地位,向来都是凌驾于文官之上的,他们野心勃勃,积极参与政治,甚至经常会干掉皇帝,历史从来都是由他们左右。然而宋朝总结五代更迭教训,加之赵匡胤得国不正,为免有人效仿,对武将开始严加防范。但因为赵匡胤本身就是第一军人,尚可以平衡文武,使文臣武将各司其职。
但到了太宗时期,情形彻底恶化。因为赵光义乃弑兄篡位,加之他在当上皇帝以前,被赵匡胤隔绝在军队之外,使他将提防那些太祖留下的骄兵悍将,当成了关系到皇位安危的头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