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诉过你,我吐鲁番称雄魔刹天几千年,向来只选择自己喜欢的路”
青衣人仿佛悠悠地叹息了一声:“既然如此,只好请你去黄泉天了。”
吐鲁番大吼一声,嘴唇默念,几百根晶丝倏地闪过,犹如一张闪亮的蜘蛛网,闪电般网住了青衣人,迅速打结。后者神色平静,身后的空气像水波一样晃动,绽出了一面菱形的镜子,镜子里伸出一只手,利刃般划过晶丝,丝网寸寸断裂。这只手并不停顿,转眼伸到吐鲁番面前,拇指中指相扣成环,对准他的额头,轻轻一弹。
一道深深的血痕绽出吐鲁番的额际,他惨叫一声,扑通倒下。这只手缩回了菱形镜,镜子幽灵般地消失了。青衣人走到吐鲁番跟前,手指插进他的内腑,拈出一颗黄澄澄的内丹,随手一捏,内丹化作粉末飞扬。
我浑身发抖,心里既愤怒,又害怕。我从来没有见过法力这么恐怖的人,举手投足间,就杀掉了吐鲁番。就算是老太婆师父,也比他差了好远。海姬脸色苍白,默不作声地看着我。
“不识抬举。”青衣人漠然看了一眼吐鲁番的尸体,袍袖张开,宛如白云出岫,贴着湖面轻飘飘地飞了起来,像一片被风无意中带起的秋叶,转眼消失在天空。我头皮发麻,这是羽道术,青衣人已经练到登峰造极,不带一丝烟火气的地步。
这时,我浑身骤然一松,捆绑的咒丝松开了。我心里一阵难过,知道这是施咒者将死,咒法因而失效的缘故。我跑出芦苇丛,扶起吐鲁番,他双目紧闭,浑身浴血,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出来。
海姬走过来,察看吐鲁番的伤势,道:“他的内丹被挖出,没救了。那个人真可怕,光是托起山峰的神力,已足可惊世骇俗。”
“那是龙虎秘道术”我猛地一惊,叫道:“龙虎秘道术如果练到颠峰,的确可以生出一龙一虎的强大力量,排山倒海。”说到这里,我忽然想起青衣人在湖面上行走的从容,那是最高深的渡术伸出菱形镜的手,似乎也有一点兵器甲御术的影子。而对方玩弄瘴气的漩涡,和璇玑秘道术的奥义完全吻合
他到底是谁我额头冷汗涔涔,又惊又疑。为什么我会的法术他也会而且每一样都练到炉火纯青的境界吐鲁番刚才好像说过他姓楚,难道他会是
“你怎么啦”海姬轻轻握住我冰凉的手,安慰道:“那个人法力通玄,整个北境恐怕都找不出一个人是他的对手,你救不了你的朋友也没办法,不必太难过了。”
吐鲁番忽然动了一下,慢慢睁开眼睛,我惊喜交加,紧紧抓住他:“老滑头,原来你没死”
吐鲁番一言不发地看着我,眼珠骨碌碌地滚动,像是完全不认得我。细短的绒毛纷纷钻出脸,皮肤被灰白色的网纹一层层覆盖,身体慢慢鼓起,像是一枚橄榄,四肢完全变成了细长伶仃的触足。
“裳蚜你的朋友是裳蚜妖”海姬盯着不断缩小的吐鲁番,不能置信地摇摇头。我心中难过,临死前的吐鲁番不会说话,也不认识我了。他被彻底打回原形,六千年的修炼付之东流。
透明的翅膀从吐鲁番两肋生出,轻轻拍动着,他飞了起来,双翅生风,越飞越高,飞向半空中彩锦般的瘴气。
夕阳西下,余晖洒满大地。隔绝橘子洲的山已经被青衣人移动,现在站在湖畔,可以看见外面金红色的山谷,可以看见彩色的裳蚜漫天飞舞。
它们不再苍白而丑陋,像是五光十色的重重波浪,在暮风中翻涌。它们尽情展示着绚丽的霓虹外衣,灼灼生辉,比天空的瘴气还要美,比山谷的野花盛开得更鲜艳,更热烈,更骄傲
这是生命的色彩
我忽然有一种想流泪的感动。
“很多年以前,在成千上万的裳蚜中,有一只裳蚜不愿意接受只活一天的命运,所以它拒绝了美丽的瘴气诱惑。它活下来了,但从此没有机会再穿上彩衣,拥有那绚烂的一刻。”我对海姬喃喃地道:“六千年和一瞬间,究竟哪个才算是真正的生命”
海姬也不能回答我,暮色渐渐苍凉如水,空中的裳蚜一只只坠落,凋零如五彩缤纷的落花。裳蚜一沾泥土,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我知道,它们当中有一个是吐鲁番。
“活着的时候,会觉得一年一年的时间很长。真的要死了,才知道六千年和一天没有什么不同。”我忽然想起吐鲁番曾经对我说过的一句话,默默摇了摇头:“那是不同的。”
“因为无论如何,你战胜了自己的命运。”我对着脚下的泥土说道。在那里,埋葬了一只与众不同的裳蚜。
第六章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橘林被山压毁以后,橘子洲可算是名存实亡。我施展龙虎秘道术,试图移动山峰,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山峰却晃都不晃一下。
“我和姓楚的差得太远了。”我一屁股坐倒在湖边,沮丧地叹了口气,如果他真是师父的丈夫楚度,那么终我一生,都无法击败他为师父和吐鲁番报仇。我会的法术他都会,而且样样比我精深,楚度修炼了这么多年,妖力不知道比我深厚多少倍,已经进化到了妖怪的最终状态阿赖耶态。
月魂忽然道:“这个人的确很可怕,我活了那么多年,还没有见过比他更厉害的。光看此人的相貌就知道了,只有修为到了知微的境界,才会看不出年纪大小。”
“师父完全是个老太婆,他却这么年轻,的确邪门得很。月小子,什么是知微”
“知远之近,知微见着。法力一旦达到精深的阶段,便能洞察所有细微隐秘的变化,见外而知内,称为知微。”
我恍然大悟:“就是一撅屁股便知道拉什么屎,对吧”
月魂忍俊不止:“这个比喻虽然粗俗,倒也恰当。你也不要气馁,就算楚度通晓天下所有的法术,也不可能学到魅舞。如果你练成了真正的魅舞,未必会输给他。”
我顿时来了精神,想起月魂奇特的神识世界,怦然心动。听月魂的意思,魅舞的威力应该远比我现在会的强。我出神地想了一阵,把目光投向山谷,从吐鲁番死去那天算起,已经是第十个黄昏了。绛红的落日掠过黑黢黢的山坡,在向晚的波光里,裳蚜飞舞得如同点点闪烁的渔火。
“这些天为什么总对那些裳蚜发呆它们比我还好看吗”海姬走过来,在我身后半跪着,戏谑地用手掌捂住我的眼睛。
“看到它们,我总会想起师父临别时对我说的一句话。”我眼前仿佛闪现过裳蚜在日初时从土里纷纷飞出,透明的翅膀在晨雾里闪烁的情景:“生命多么迂回,希望又是多么雄壮。”
海姬松开手,莞尔道:“你现在和三年前似乎有些不同了。”
我苦笑:“现在衣食无忧,当然有空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