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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想来,当年所谓的对太阳的理解,对金乌的理解,何尝是自身的理解,不过是他人窠臼罢了,可笑自己当年还沾沾自喜。
如泥雕木塑一般,张凡就这么坐于青石之上,一坐,便是三日。
日出日落,月升月降,所有的一切,来往的行商,皆不曾扰得他半点思绪,让他移得分毫位置。
就在他仿佛要这么永远地坐下去的时候,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年轻人,不要泄气,路还很长很长”
说着,那人将担在肩上的担子放下,取出马扎子坐下。
他的样子,分明是将张凡看做了某些生意失败,进退维谷的小商人。
这几日来坐在此处,这还是第一个人开口跟他说话之人,便多看了两眼。
这一看,倒看出了些趣味来。
这人是个中年清隽的男子,满脸的书卷气,似是饱读诗书,扁担上挂着东西并不沉重,却让他腰酸背痛,几乎直不起腰来,可见不是干惯重活的人。
可他现在所做的事情,却与他的形象大相径庭,也引起了张凡的兴趣。
架锅,添材,点火,煮水,放入一袋绿豆,掺入几味药草忙活了半天,盖上锅盖,中年书生长出了一口气,对着张凡和蔼地一笑,从怀中掏出书册、笔墨,或是翻阅,或是记录,口中时而念念有词,时而击节赞叹,旁若无人,自在幸福。
到这里,张凡一笑,缓缓收回了目光。
从这个中年书生的身上,他似乎看到了某种纯粹与幸福,不过却与己无关,很快,又陷入了那种物我两忘的沉思之中。
虽然如此,但与前几日,却多少有些不同,他的眼角余光,下意识地将这个中年书生纳入视线中,没有原因,不过直觉。
半天的时间过去了
这半天中,共有三路驼队路过这明灯台,每当驼铃声响起时,中年书生总是第一时间将注意力从书册上拔出,开锅,盛起,然后直接招呼那些行脚商人前来休憩品尝。
一路艰难,在此重现天日,明灯引路之时,有一碗热腾腾、香喷喷的绿豆汤下肚,解乏至极,不亦快哉。
这个中年书生,做这事显然不是一天两天了,过往商人也明其意,根本不需多说,喝上一碗绿豆汤,便讲上一则故事,或是轶闻,或是亲身经历,或喜或悲,尽数被中年书生,录于纸笔。
人已散尽,中年书生眉飞色舞地捧着书稿,斟酌吟咏着,煮上下一锅,等着了另一拨,乐此不疲。
着这一切,张凡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明明就在眼前,却又一时捕捉不到。
第820章万家灯火
走南闯北客商,多的是说不尽的故事;中年书生。有的是大好的绿豆汤,奋笔疾书不知疲倦的手。
眉飞色舞,乐此不疲,所有的一切,半点都不曾逃过张凡的眼睛。
渐渐的,他的神色凝重了起来,仿佛从数日冥思苦想而无头绪中拔了出来,是眼中闪过一抹亮色,似有所悟,又不得真切,捕捉不到。
昔日梦姥姥,为求以梦入道,以老乞婆装扮,煮粥换梦,从众生梦幻中,得到领悟。
这般作为,与今日这个中年书生的所为,倒也有异曲同工之妙,不同的是,梦姥姥是强大的修仙者,而这个书生。却只是书生罢了。
张凡并没有打扰于他,静静地在一旁,分享着那一拨拨路过的行商口中一个个千奇百怪的故事。
人来时聆听笔录,人去后诵读修饰,书生的日子忙碌而充实,与这商道,与这明灯台,相得益彰。
不知不觉,天色渐渐暗下,天际的晚霞,也如盛装歌舞之后,褪去了华彩妆容。
那个中年书生,犹自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又倒入了一锅绿豆,重新熬煮。
远处,隐约可见的城市轮廓慢慢模糊了起来,平静了下去,仿佛巨兽酣睡,惟有炊烟袅袅,若巨兽呼吸吞吐,标记着它的存在。
“天色已晚,你不回去吗”
蓦然间,张凡毫无征兆地开口说道。
“呃”
中年书生怔了一下,似不敢相信这个枯坐了一天的年轻人,忽然跟他说起话来。左顾右盼,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你是跟我说话”
随即反应了过来。连连鞠躬,歉然道:“兄台见谅,失礼失礼。”
“天色已晚,古道路险,夜间愈发难行,恐不会有商队前来了,何不回去休息”
张凡不以为意地淡然一笑,接着问道。
“唉”
中年书生叹息一声,悯然道:“夜晚也有贪行人,世道艰难,拿命来搏的多有,兄台可拭目以待。”
“再说,回去作甚”书生苦笑着自嘲道:“家中尚有一老仆看门,倒也不需记挂,回也不回,无甚区别。”
“这书生倒也乐观。”
张凡闻言暗自点头,什么家中尚有一老仆,不如说是只有一老仆,妻子儿女皆无,孤家寡人一个。
在这茶马古道,明灯台上。书生或可从众生沉浮无数故事中,沉浸于别人的精彩里,总好过回到家中,形单影只,愈发寂寥。
仿佛这两句交流让那中年书生感到了亲近,他动手盛了一碗绿豆汤递过来,道:“兄台一日不动不食,若不嫌弃,先以此垫上一垫。”
张凡瞥了一眼,但见这碗绿豆汤中的绿豆分外的多,显得有些干,好像是专门捞过的一般。
“你不怕我没故事讲给你听吗”
张凡微微一笑,并不接过,只是笑问道。
“哈哈不要你讲,且食之,我讲给你听。”
中年书生哈哈一笑,将绿豆汤放于张凡的面前,清了清嗓子,却是讲起了这明灯台得名的故事。
许是那为此地命名的也是一书生故,中年书生显得分外的兴奋,详详细细地名落孙山外,行商以糊口讲起,终至一路艰辛下来,得至此处时那种暗室,一灯既明的希望与光明“明灯台明灯台”
犹如真的沉浸在了故事之中,喃喃重复了几遍,张凡觉得好像把握住了什么,离先前的那种感觉更进了一步,只余下一层薄薄的膜阻隔着。随时能豁然开朗,洞彻前途。
“咳咳咳,天真的暗了。”
中年书生咳嗽着,忍着烟气,从锅下取出一薪火在手,随后又翻出一带着灯罩的油灯,凑近点燃。
着他的动作,张凡本以为这书生是想点亮油灯,以读书册,不曾想油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