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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庆安在瀚海军的卷宗里很快便找到了赵腥的名字,他是轮台县北城门的守卫,去年因服役满五年而升为队正,不是参战人员。
两个月前,正好又是非军功人员一年一度的考评提拔时间,因李庆安不在安西,便由节度副使封常清批准校尉以下的提拔者,这里面又有个问题,封常清只能批准校尉以下的军官,而校尉以上军官必须由自己来批准,可那个赵腥的妻子说是被提拔为校尉,这里面就有一点猫腻了,当然,封常清是不会越级批准,这样问题就应该出在瀚海军报来的提拔名单上。
在几名官员的协助下,他们很快便找到了那厚厚一叠的瀚海军报功名单,一共三百二十七人,包括他们的简历考评,基本上都是校尉以下军官,这本名单中,有瀚海军兵马副使仆固怀恩和正使南霁云的签名,也就是说,名单正是仆固怀恩草拟,三百二十七人最终被批准了二百十二人,淘汰了近三成,这是封常清的严厉和细致。
李庆安一页一页地翻开,几乎每一页都有被驳回者。上面还有封常清的亲笔书写的理由,基本上都是年限不足和考评不合格,当李庆安翻到第四页,赵腥的名字赫然出现在他眼前,也是被驳回了,理由有两条,一是去年刚被提拔为队正,不符合三年一提拔的规矩,其次便是六年考评只有两个中上,不符合提拔旅帅所需的至少三个中上。
李庆安忽然发现了问题,不是什么校尉,而只是旅帅,他愣了一下,便立刻命亲卫道:“去把下午那个找来”
片刻,年轻的被带进了房内,她依然披着重孝,怯生生地跪了下来,一句话不敢说。
“我想问问你,你有没有记错,你丈夫当时告诉你可以买的,是校尉还是旅帅”
“回禀大将军。我没有记错,确实是校尉,因为我丈夫说,旅帅只要三百贯,校尉才要六百贯,我就问他,为什么不买便宜一点的旅帅,他旅帅的名额已经满了,只有一个校尉名额还空着。”
“你确实没记错”
“一点没有记错,我不敢半点隐瞒。”
李庆安盯着半晌,最后他一摆手道:“你下去吧”
被带走了,李庆安的思路又回到了这叠升职册上,他又翻了翻其他被驳回的升职者,绝大部分都是低浅的错误,要么是年限不足,要么是条件不够。
封常清审查出的问题是很明显的,年限不足和考评不足这种浅显的错误如果只是出在一人身上,可以说成是一时疏忽,但这有这么大批的人犯同样错误,难道作为一个领兵多年的大将,仆固怀恩会不知道这些问题吗
这就说明买官现象很可能不止是赵腥一人,赵腥不过是浮出水面的一块冰山罢了。
李庆安合上了升职册,他已经大致明白了这其中的勾当,如果仆固怀恩卖官属实,那么他至少做了两个手脚,一是低官高卖,将旅帅的官职卖成校尉价,其次是一概不退钱,由买官者自担风险。一旦升官不成,他便不认帐,大多数人都忍气吞声了,而赵腥因为倾家荡产,最后悲愤自杀。
李庆安算了一下仆固怀恩贪渎的钱款,就算他只收条件不合格者的钱,就算只有赵腥一人是低官高卖,那么以一百人,每人三百贯算,那仆固怀恩这一次卖官,至少就赚了三万贯钱。
所以他才会心虚,让妻女来拜访自己家人,还要送一对价值不菲的玉麒麟,把这些零散的事件串在一起,一切疑虑便迎刃而解了。
李庆安背着手在房间内来回踱步,心中极为忧虑,他最担心南霁云是否也涉案,还有安西军中别的军队是否也是这样,如果都是这样腐败,那就是他李庆安失职了。
这时,安西军司马岑参匆匆走了进来,他手中拿着一本升职汇总册,向李庆安施礼道:“卑职参见大将军”
“我想查什么事。你知道了吗”
“卑职已经明白。”
岑参将汇总清册递给李庆安道:“这是今年各军提交的升职汇总报告,请大将军查看。”
李庆安立刻接过总册,迅速翻了翻,心中绷紧的一根弦蓦地松了,还好,虽然各军都有被驳回的人选,但大多不超过十人,最多也就是荔非元礼的河中军,有近二十人被驳回,但他却上报四百余人,这个比例还是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如果有问题,也会是下面人私自所为。
唯独瀚海军,被驳回的人数是那么刺眼,一百一十五人,封常清还居然用笔在旁边打了一个问号,这说明他心中也有数了,那他为什么不早告诉自己,而是让自己去发现难道南霁云真的也涉案吗
这时,门外传来了亲兵的禀报声,“严先生来了”
李庆安精神一振,他正想找严庄呢他就来了,连忙道:“快请进来”
门开了,进来的却是两人,一个严庄,另一个却是裴瑜,被他派到拜占庭帝国的特使。
李庆安大喜,急对裴瑜道:“你不去怛罗斯城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听说大将军回来了,便快马加鞭赶回。”
“来来快请坐下。”
李庆安亲热地将裴瑜拉坐下,旁边严庄笑呵呵地自己坐了,不打扰他们叙旧,李庆安娶了独孤明月,便和裴家有了姻亲关系,裴瑜便成为他的族党,为人又务实能干,以后必将前途无量。
裴瑜坐了下来,李庆安又给他倒了一杯茶,笑道:“裴阁老若见他的孙子变成了黑炭,不知会心疼成什么样子。”
裴瑜也笑道:“这样很便利,一路上都以为我的是突厥人,省得我化装了,连拜占庭的皇帝也以为我是突厥人。”
“你见到拜占庭的利奥三世了”
裴瑜摇摇头笑道:“利奥三世在天宝初年便去世了,现在是他儿子君士坦丁五世在位,不过大将军虽然写错了皇帝,君士坦丁五世也没有在意,他还以为唐朝还是则天皇帝在位呢”
李庆安大笑,“这倒是很有趣,我只犯了十年的错误。他们却犯了五十年的错误。”
笑罢,他又问道:“那他对我信中的建议是什么态度”
裴瑜脸上的笑容也去了,他叹了口气道:“君士坦丁五世虽然年轻,但非常慎重,他说自己不是很了解唐朝的情况,希望能多和唐朝交流,没有提到与唐朝联合进攻大食之事。”
李庆安点了点头,他能理解拜占庭皇帝的慎重,毕竟自己不是大唐皇帝,不能代表唐王朝的意志,如果他贸然答应,安西换了新节度使,却不承认联合一事,拜占庭就尴尬了,不过既然拜占庭皇帝没有明确拒绝,就说明他对联合攻打大食一事也动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