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医者(1 / 2)
桃源入夜以后很是静谧。
虽然名字叫桃源,但这里却是一片不折不扣的荒郊野岭,这样的地方……太平盛世无人住,乱世之中最平安。
邓白漪独自一人走在山林之间,透过树叶,看见桃源悬挂的灯火被风吹起。
隐约还有焦急的呼喊声。
“醒醒!”
“快醒醒!”
这呼喊声音很稚嫩,听起来像密云……
有人受伤了?
邓白漪加快脚步,她修行时间太短,神念不能离体太远,待到走近一些,神念看清楚状况之后,她整个人神色苍白了三分。
……
……
今夜圆光寺旧址围了许多人。
寺庙倾塌之后,平添了不少草庐,这里依旧是桃源的“核心”。
乌鸦啼叫之声不断,尖锐刺耳。
“让让,让让……”
“小楚大夫来了!”
伴随着低声吆喝之音,人群让开一条通道。
褚果一路飞奔。
其后是坐在轮椅之上,黑衫肩头还沾着落叶的谢玄衣。
人群正中央,是一张简易制作的木质病榻,郑逢生盖着青被,沉闷咳嗽着,睁开双眼。
无数张面孔摇曳分散,陆续重叠。
最终他看到了一张清稚惶恐的面容。
“老郑,你怎么了?”
褚果飞奔到床榻前,双膝跪了下来,不由分说开始搭脉。
人群纷纷噤声,不敢出声。
“这是怎么了?”
谢玄衣瞥了眼邓白漪,默默送去传音。
“我……我也不清楚。”
邓白漪此刻呼吸有些紊乱,她刚刚返回桃源,看到这副情景,便连忙折返,去后山叫回了谢真。
谢玄衣望向密云。
“郑大夫带着我出医……忽然就倒下了……”
密云神色紧张,死死攥着衣袖:“我学艺不精,看不出是什么病。”
另外一边。
所有人都在等待褚果的“诊断”。
搭脉看相的褚果,默默跪在床榻前,感受着脉搏。
他反复深呼吸几次,而后言辞沉重地呵斥道:“你是不是又贪凉,趁我不在,偷偷喝了凉水……今晚风儿如此喧嚣,你穿的衣服如此少,这怎么能行?说了多少次,都不肯听,现在好了,这下不知要喝多少药才能好转——”
“这几日你都不许出门了!”
这番呵斥,让许多人都松了口气。
大家虽然都是逃难者。
但这段时日相处,所有人都知道,郑逢生大夫是个好人,大善人。
他医好了不少顽固旧疾。
郑大夫一下子倒了,全村的人都出来,每个人都想帮点忙。
“小楚大夫……”
那位被治好了头疾的年轻女子小心翼翼问道:“所以郑大夫是感染了‘风寒’?”
“比风寒严重些。”
褚果低垂眉眼:“兴许是这几日太累了。”
“……”
郑逢生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终是沉默。
“那就好。”
那位年轻女子松了口气,捂着胸口,连忙安慰道:“郑大夫,您这几日千万照顾好身体,需要什么吃食,我来给您做。”
得到这个答复,知晓是虚惊一场,圆光寺僧人们默默散去。
围观群众也随之散去。
密云眼中满是愧疚,传音说道:“恩公,是不是我的缘故,让郑大夫太累了?”
这几日,褚果跟着谢真学剑。
而他也不想闲着。
便提出要跟郑逢生大夫一同学医……
未曾想,出现了这等意外。
“不……与你无关。”
谢玄衣摇了摇头,声音平静开口。
他的神念,早在郑逢生身上转了一圈。
褚果的回应,是说给“外人”听的。
郑逢生的病症,比他所说的要严重,而且要严重得多。
第一次见面之时,他便看出来了,这老人气血干枯,神海虚弱,要不了多久,就会遭遇大病,甚至可能就此阖世。
未曾想。
这场大病,来得竟是如此之快。
褚果这小家伙虽然剑术资质一般,但医术资质不俗。
想必……
刚刚“切脉”已经看出了端倪。
既然褚果选择不说。
那么谢玄衣,便也选择替他保密。
……
……
当年法诚离开梵音寺时,除了带走了一套迷阵之外,还带走了一套温养身体的阵纹符纸。
众人离开之后,大和尚法诚独自一人,取出了那套阵纹,示意让褚果带着。
月光静谧。
大和尚比划着手势。
褚果看着这一沓符纸,有些茫然。
谢玄衣翻译道:“给他带上,会好受些。”
法诚点了点头。
他笑着望向谢玄衣,双手合十,行了个礼。
平日里,他几乎与这位小谢先生没什么交集……但几次见面,法诚已经发现了,自己无需言语,只要做出几个简单的动作,这位小谢先生便能心领神会,整个桃源,似乎就是这位小谢先生最懂自己了。
谢玄衣也回了个礼。
原因很简单。
无他,唯眼熟尔。
当年在大月国,他和小哑女单独待过一段时间,小哑女打的每个手势,谢玄衣都会用心揣摩。
如今法诚和当初小哑女,倒是有三分相似之处。
都是极致心诚的洁净之人。
“这怎么能行,这礼物太贵重了。”
褚果下意识摇头:“您还是拿回去吧。”
这是梵音寺的阵符,是修行者的宝物,凡俗哪里有资格使用?
况且……
符纸只是随岁月风化,泛起微微的黄色,四角保持完整,相当平整,向来这套符纸,大和尚一定藏了许多年,舍不得动用。
闻言。
法诚哑然失笑,他重新打了个手势,望向谢真。
“收下吧。”
谢玄衣平静道:“一份心意。这符纸他留着也是无用……既是救人的符箓,便该用到救人这件事上。”
法诚发出了一道无声且惬意的长叹,再次对着谢玄衣揖了一礼,默默离去了。
谢玄衣陪褚果一同将郑逢生带回去处。
符纸点燃。
微光照亮草屋。
躺在床榻上的老者,已经彻底意识模糊,整个人都说不出一个字来,只是默默攥着一旁少年郎的手掌。
“情况很糟糕。”
谢玄衣平静道:“你应该能‘断’出来,老郑的经脉开始破碎了。”
“……是。”
褚果默然不语,只是沉闷地感受着老郑掌心传来的力度。
先前在圆光寺旧址的那番呵斥。
只是为了让围观者们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