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阿磐,你抱抱我吧(2 / 2)
那人温柔地轻抚她的乌发,泛着微光的银丝也在她的脸颊温柔地拂动,他低低地说话,也低低地叹息,“阿磐,东壁是我们的家。”
那长眉微微地凝着,他金口难开,好像从来都没有一次说过这么多的话。
“在我面前,请你做自己。你想笑,便放肆地笑。想哭,便大声地哭。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想要什么,便要什么。但求你把我当成一个寻常的人,与我说些寻常话,做些寻常事。”
这一句句的话,怎么就那么叫人透骨酸心呐。
她这才意识到,哭啊,笑啊,说些最寻常的话,去要自己想要的东西,原本是人最稀松平常的事,在他面前却好似从来都拘着,束着,小心翼翼,好似从也不怎么主动向他索求过什么。
他是高岭之花,她从前只敢把他当神明,高高地仰望,虔诚地叩拜,何时敢做寻常人的寻常事呢?
那人还说,“要像在他面前一样,永远也不必拘束自己。”
阿磐心中一痛,那么骄傲的人,他竟拿自己与中山君比。
那些中山君曾有过的,她的娇憨,她的灵动,她的无所顾忌,那个最纯粹的阿磐,他大抵知道了自己从来也不曾有过吧。
鼻尖蓦地一酸,攥紧那人被泪打湿的袍角,提到中山君,终究是不能放声大哭啊。
便把这哭声压在喉间,埋在腹中,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而便只喃喃唤了一声,“大人!”
大人。
这个大人,还是从前去而复返的大人,是为她千里奔走的大人,是为她孤身迎敌的大人。
他仍旧是他自己,可好似已经不再是他自己了。
这一头的华发印证了他的悲情与改变。
是,他到底是变了。
一个从前只知攻伐的战神,他在慢下来,停下来,他在与旁人较量的最后,也想要做一个寻常的人,做一个能留得住人心的人。
在这无声的恸哭中,她听谢玄温声道了一句,他的声中也一样夹着几分难以名状的凝噎,“阿磐,你抱抱我吧。”
他看起来人都要碎了。
这是他从也不曾主动说起过的话,也是从不曾主动要她做起的事。
阿磐没有犹疑,抬手抱住了谢玄,抱住了孩子的父亲,也抱住了从前的大人。
像一个寻常人一样抱他,也像抱一个寻常人一样。
而似此刻一样寻常的拥抱,从前也是极少的。
天色暗暗地下着雪,在窗棂上堆着厚厚的一层,你知道太行的雪是大而猛烈的,而他的衣袍在炉火在烘烤下暖洋洋的,雪松气清淡凛冽,多好闻啊。
早在太行山麓的日日夜夜,在那奔走不息的马车里就该好好地抱一抱这个因了念她而生出了满头华发的人了啊。
小黄乖乖地舔着她,摇着尾巴蹭她,腹中的孩子安安稳稳的,这是自怀王三年以来少有的安稳与温情。
她问起谢玄,“大人打完仗了吗?”
那人说,“还在打,这一次打完,就不打了。”
不打了好啊,再打下去,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她又问,“那什么时候回大梁呢?”
那人低沉的嗓音温温柔柔的,下颌亲昵又怜惜地蹭在她的颈窝,“你养养身子,养好了,就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