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我偏要和异形说话(2 / 2)
“对于你提交的工程进度报告,我没什么疑问。”帝国摄政的声音和语气都非常威严,在藤丸立香看来,威严到了假得非常没必要的地步,“但有关这之外的一些报告和记录,我的疑问很多。”
这已经不能算是“会让人产生不祥的预感”的征兆了,这完全就是“接下来有坏事要发生”的确切线索。见势不妙的藤丸立香略有些紧张地待在原地,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乖一点,顺便向狄格里斯的方向扔过去一个控诉的眼神:你刚才怎么没告诉我他超生气的!
狄格里斯斜着眼睛看着角落里的一盆装饰绿植,拒绝了与帝国圣人之间产生任何眼神交汇。基里曼没有理会自己眼前发生的这点小动作,他低沉地轰鸣着的声音依然在会客室的四壁之间回荡着:“请你务必亲自向我解释一下,‘被敌人的传送法术丢进了色孽银宫’是怎么回事?”
“……这完全就是个意外!”藤丸立香像是被踩了尾巴那样,紧张地尖声反驳。
她本来想详细陈述当时事件的全过程,以证明她确实考虑到了各种可能性,并对各种可能性都做出了充分的考量和安排,并没有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会发生这种事真的只是因为一个完全无法预测的意外——墨菲斯顿那时候跟着但丁出门了!甚至不在巴尔!这件事还被特别知会了她一声!她怎么可能会想得到这人就硬是能破碎虚空杀到战场中间来砍了一刀!她完全是无辜的!但在电光石火之间,她迅速意识到,这个叙事一旦说出口,整件事的责任人立刻就变成圣血天使智库馆长了。虽然这件事本质确实如此,但本着尽可能宁人息事的原则,藤丸立香还是在最后一刻非常拙劣地扭开了话题,强词夺理道:
“而且我现在不是还全须全尾地站在这儿嘛!结果好即一切好,根本没有什么问题啦!”
基里曼不赞同的目光很沉重地向她砸了下来。藤丸立香本能地缩了缩脖子,但立刻,她就感觉到,另有两道同样不赞同的目光针扎一般地刺在了她的后颈上。刚知道竟然还有这么一回事的阿库尔多纳和桑托显然对此也非常不满意,短短几秒钟,藤丸立香立刻发现自己已经陷于腹背受敌的处境当中。
出人意料的,基里曼选择把这一节显然怎么看怎么不对的重点问题轻轻放下:“事情已经过去了,再往前追溯也没多大意义,我们就当是这样吧。”
藤丸立香在原地稍稍舒展开了一点,但基里曼紧接着的下一句话就又让她缩了回去:“然后,你在报告上写,‘此事疑似与灵族先知艾达拉德有关’。这件事的准确性有多高?”
“呃……其实我不知道。”藤丸立香回答的声音非常心虚,“我完全没有相关线索,这事是别人告诉我的,祂也没说那么详细。但考虑到具体是什么东西告诉我的,我觉得还是应该写上去……”
其实,当时的具体情况是,帝皇只是向她问了问“她记不记得或者有没有遇见艾达拉德这个先知”,真告诉她“这个事情和艾达拉德有关”的,还是烟雾镜指派阿里曼扔过来的那一封信。但考虑到把她设计进银宫里的直接责任人是特斯卡特利波卡,艾达拉德具体跟这事有没有关系、有多少关系,藤丸立香其实也说不准。但在写报告的时候,她确实怀揣着满腹怨气。出于立场站位原因,她得给帝国机构留点面子,但异形就没这个顾虑了。本着能拉下水一个是一个的原则,灵族先知艾达拉德于此惨遭春秋笔法毒手,也不是什么很难理解的事。
“行。”基里曼冷哼了一声。大概是因为藤丸立香在上一段话里使用了一个在帝国中会被自动往黄金王座之上靠拢的人称,房间里没有人追究“到底是谁告诉你的”这个问题,大家全都将这件事默认成了既定事实——但帝国摄政的连招还没有结束:
“虽然情报太少、严谨不起来,但考虑到信源,我们姑且就算成,这件事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是艾达拉德的阴谋。”基里曼越说越气,“然后,你在完全知晓这一点的前提下,在没有将行程告知其他任何人的秘密访问流程里,被理论上根本不应该知道你在这里的艾达拉德约谈,然后你还同意和他见面了?!”
在康诺王和尤顿女士的严格教导之下,基里曼当然也是一个非常有涵养的原体。他的这一段质问当中完全仅是陈述了事实,没有任何添油加醋的部分,仅仅以强烈的语气表达了自己“难以置信”的态度。但房间当中的任何初步具有情商的人,都能轻易从这段话当中听出来“你脑子是不是有病!”的言外之意。
当然,基里曼也和这位灵族著名先知相互认识,甚至在一些重要的事上还寻求过对方的意见。毫无疑问,艾达拉德·奥苏然是一位技艺高超、富有远见,因此在自己的悠长生命当中颇有一些波澜壮阔经历的先知。这些“波澜壮阔的经历”令他即便在灵族内部也有着毁誉参半的名声,甚至最终被从自己出身的乌斯维方舟世界永远放逐。对基里曼来讲,这样一位灵族先知的学识和见识有时候很有用,在目前帝国与灵族死神军之间脆弱的同盟关系之下,他也愿意将这位曾在银河当中四处搅和的谜语人当做一位相对可信的盟友。但如果把艾达拉德和藤丸立香放在同一个天平上的话,考虑到双方的实绩、可能在将来对局势造成的影响,以及谜语人程度——即便藤丸立香因为吃了太过年轻的亏,在正反两方面都远远落后于艾达拉德,基里曼还是选择不假思索地无条件地倾向于藤丸立香。
他的本意是想要质问这个小姑娘,怎么能在知道对方有损害自己人身安全的嫌疑时,还不顾安全地同意与对方近距离接触。他也非常确定,这个小姑娘很明显理解到他的意思了。但很奇妙的一点是,在他做出了上述质问之后,他眼前因为被训斥了而有点蔫蔫的藤丸立香,反而迅速重新理直气壮了起来:
“就是因为我不知道他怎么搞清楚这些的,我才想要当面问他啊!”小姑娘回应时的态度非常理所当然,就好像只是宣称了一个“水的冰点在零摄氏度”那样举世皆知的公理一样,“还有他到底有没有坑我,为什么要坑我,灵族在这件事上到底什么态度——这么多重要的事情,不面对面问问怎么行呢!现在这个情况是他名义上挂在死神军里,考虑到两边的关系又不能直接想个办法把他搞死了事,那当然最好把话当面说清楚啊!”
基里曼卡了一下。他的一部分意识到,藤丸立香说的确实在理,但他的另一部分因此勃然大怒了起来。最终,他选择了自己盛怒的那部分情感,腾地一下从座椅上站起来,声如雷霆地朝下怒吼:
“你就一点也不考虑自己的安全问题,是吗?!”